恣情（六十五）
我着急赶路，一方面是门主情况实在危急，另一方面也跟天门宝库有关。
天门宝库是天门最高的机密所在，每年只在特定的时辰打开一次，错过就要再等一年。而离今年宝库开门的时间已经不足十日，再加上我必须在初一之前赶回天门，这么一算，时间就非常紧迫。
我一个人身上担着门主和小江两条命，实在不能掉以轻心。
数日兼程，不计代价的赶路让我心口隐隐发疼、气血翻涌，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，只能快马加鞭。
本来我的行踪是极隐秘的，可不知为什么，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劫杀的人。
我心中一惊，所幸都是些平庸之辈，我并不恋战，很快便把他们打发了。可是蚀心草不适时发作，在我力尽神危之时，还是不小心中了埋伏。而等我醒来的时候，眼前人影重重。
我努力睁开眼睛，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。
当看清他们为首之人时，我心中一凛。
“鹤云天？”
居然是他！
右肩传来骨裂般的疼痛，我昏过去前受了凌厉的一道掌风，想必就是鹤云天所为。
而天门令却在他们手上。
我脑中一怒，“把天门令还给我！”
鹤云天没有理会我，转头和小鱼等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废话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天门令离开了。
我气怒交加，如果目光可以杀人，鹤云天早已被我杀得五马分尸。但是事实是，我不是和鹤云天的对手，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双手被反剪绑缚，全身的穴道也被点住，动弹不得。
我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。
不行，我要冷静，愤怒和惊慌都于事无补，我一定要冷静，一定会有办法的……
我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，忽然传来一道讥诮的声音。
“堂堂天门白骑，沦为阶下囚的感觉如何啊？”
我抬眼看去，只见说话的不是紫嫣还有谁。
我扫了一眼，眼前站着小鱼、无忌、紫嫣和宇文霜，我微微一愣，旋即冷笑出声。
又见面了。这次倒是齐全。
寒光一闪，紫嫣抽出长剑，冷笑着指向我，“岳雪雨，我说过，若我有命活下去，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，你可还记得？！”
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
紫嫣的眼神对我恨之入骨，她厉声道：“今天我就要为我姐姐报仇！”
“紫嫣——”她的剑势蓦然停住。
紫嫣的手腕被小鱼握住，剑刃悬在半空中。
“为什么阻止我？！”紫嫣惊愕道。
小鱼道：“现在还没有到杀她的时候。”
“为什么？！”紫嫣不解。
“因为你蠢。”我扫了他们一眼，冷声开口。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紫嫣怒道。
“你姐姐当真是我杀的？”我冷笑一声，“如果我有心杀她，她还能撑着一口气为你们引爆天晶？你有没有脑子？”
紫嫣一愣，但眼中淬染上仇恨的怨毒，她冷笑道：“照你这么说，我现在把你打个半死，给你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，然后让你受尽折磨死去，也不算是我杀了你对吧！”
我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，“找个有脑子的人来跟我说话。”
“你——！”
“紫嫣，别激动。”小鱼安抚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把目光转向我，“我们在不二庄也是老相识了，说实话，我不想对你动手。”
“是鹤云天，不准你们对我动手吧？”我定了定神，找到了对方的顾忌之后，我的心安定了几分。
“天门令不知是真是假，你们现在杀了我，手中就没有了筹码。”我露出一丝了然的笑，“如果没有我，你们也找不到天门宝库，一切都是白费力，不是么？”
冷静下来后，大脑运转得飞快，我都要佩服我自己的急智，这么快就找到了和对方谈判的筹码。
小鱼和无忌对视一眼，看向我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上几分意外。
小鱼笑道：“许久不见，雪雨，你变化挺大的。”他话锋一转，“小江呢，这次怎么没和你在一起？”
小江……我心中猛然一沉。
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。
离开天门前还是没有找到他，我怕他回来见不到我担心，临走前给他留了字条，上面只写了八个字：“有事外出。速归，勿念。”
原本按照天门规矩，机密任务不能透露一点风声，我能写成这样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，否则一旦流露出去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脑中分神了一瞬，但我很快反应过来，面对小鱼打量的眼神，我冷声道：“你想和他叙旧的话，不如干脆去天门找他。”我停了一下，嗤笑一声，“不过话说回来，鹤云天知道你和天门黑骑的交情吗？”
“鹤掌门当然知道。”宇文霜冷笑道，“但小鱼和无忌恩怨分明，决不会因私交而坏大义！”
“那可不好说。”我含笑道，“谁能想到和你一起长大的大师兄元裘，会对你做出那种事呢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——”
“你……！”宇文霜见我提起不二庄旧事，脸上下不来，登时气得青红交加。
“说起来这事还是明月宫的手笔。”我目光在宇文霜和紫嫣身上一扫，“你还能如此宽宏大量，摒弃前嫌和明月宫合作，实在令人佩服。”
宇文霜脸色一沉，怒不可遏，在她发作之前，小鱼先开口：“挑拨离间？”他淡笑道，“看来你真的和小江在一起了。”
我眉心一猝，脸上淡漠，眼神透着一种厌弃：“你在说什么鬼话？”
“不承认也没什么。”小鱼微微一笑，“反正天门令在我们手中，而你也暂时无法离开，主动权在我们手上，不是么？”
我心中一沉，嘴上冷笑，“那可未必。”
“看在小江的情面上，我们不会为难你。”小鱼结束了这个话题，“但我希望你也不要轻举妄动，不然我也没办法。”
小鱼正打算和他们一起离开，忽然紫嫣拂开了他的手，“就算现在先不杀她，我也要废了她的武功！”
我心中一凛，目光逼出两道寒光，她敢？！
“没了武功，我看她还怎么猖狂。”紫嫣恨极，“我要让她生不如死！”
“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，我保证，你们至死也找不到天门宝库！”我冷笑道。
“是么？”紫嫣亦冷笑，抬手起势，像当初我对紫桓那样，豁然就要朝我的命门上击来。
“且慢！”
一只手出来格挡住她，紫嫣愤怒且不解，“你们做什么，为什么都要帮着她？！”
挡住她的人是无忌。
我亦惊讶。
“她说得没错。”无忌说道，“大家相安无事，还有合作的可能，但如果你真的废了雪雨的武功，她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，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。”
紫嫣愣住。
“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。”无忌劝道，“很多事不急在一时。”
我的目光第一次认真落在无忌身上，看不出来，他平时老实巴交、少言少语，但是看人看事的目光却如此透彻，如果不是敌人，倒是可以为天门所用的人才。
“无忌说得不错。”小鱼也劝道，“紫嫣，你真正的仇人是天门，我们先以大局为重，等一切尘埃落定，再慢慢算你和雪雨的恩怨不迟。”
紫嫣脸上神色变幻，半晌，她终于被说服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
他们转身出去以后，无忌走在后头，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我心中疑惑，冷眼相对。
“当初在邪恶林，是小江给我们留了一条生路。”无忌道，“我想这里面应该也有你的默许，否则我们很难拖延这么长时间。”
我恍然大悟，他这是还人情来了，怪不得刚才为我说话。
无忌道：“无论如何当初都要多谢你们。但是，雪雨，天门终究不容于世，我还是希望你和小江能早日离开天门的魔爪，不要再助纣为虐。”
他的话让我冷笑，天门是魔教，那他们就是光明大道了？所谓名门正派，还不是奉行绑架逼供挟持这一套，谁又比谁光明磊落？
我本想出口痛斥，但看到无忌眼中的一点诚挚，联想到如今处境，他念旧日交情，总比不念强，我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。
我默了一默，冷笑一声，闭口不言。
无忌看了我一眼，最后关门出去了。
他走之后，我慢慢睁开眼。我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，怀柔政策对我没用，他们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策反我，简直是异想天开。
眼前这关算是对付过去，我松了口气，往身后的草垛一靠，缓了缓神。
外面天色正亮，光线透过门缝照进来。算来这是我被绑的第二天，时间一分一秒流失，我脑中的弦又紧绷起来。
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，当务之急，是要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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